第九章：上墳

　　清明節前的那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依舊在下雨，只是比昨天晚上要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雨絲落在古老的瓦片上，順著屋頂瓦片的縫隙流淌滴落下來，落在墻邊的青苔上，濕潤滑膩。
　　第二天清晨，我去村子外的小店買了壹些鞭炮和蠟燭，然後帶著嘉琪上了我爸爸埋葬著的後山，去那裏祭拜。
　　其實按照我們這邊的風俗習慣，去墳上祭拜應該在晚上祭拜之前，但是因為昨天晚上來到老家時就已經天黑了，所以我就只好把上墳這事給延後了壹天。
　　後山上開滿了不少山茶花。穿過兩片竹林桃林，在後山上壹塊青松環繞的山坡上，是我爺爺奶奶還有我爸爸的墳墓。
　　因為長時間無人訪問，墳前已經長滿了各種野草，其中不少還帶有刺，走過草叢的時候不小心被紮到還會出血。
　　看到後山的荒蕪景象，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還好那天我帶了鋤頭，把周圍的大部分野草都鋤了個幹凈。而嘉琪則是打著傘，站在我的身旁，雖然以她的身高不可能給我撐傘，但她還是總傻傻地在我彎下腰的時候給我撐那麽壹小會兒的傘。
　　那時候我總是笑罵嘉琪傻孩子，但嘉琪只是嘿嘿地笑笑，依舊給我打傘。
　　除完草後，我從壹邊的小道旁挖了幾塊草，然後爬到爺爺奶奶的墳頭給他們蓋上。
　　因為我爸爸的墳是火葬的公墓，所以沒有墳頭，我直接就給他蓋在了墓碑前。
　　在墳前，我點燃了紅色的蠟燭，擺好了各種水果和菜肴，默默地站立，最後又點燃香火，就像昨天晚上那樣讓嘉琪和我壹起祭拜。
　　嘉琪學著我的樣子拜了拜，眼睛裏全是好奇的神色，同時大眼睛還不時地看看那些墓碑。
　　拜完之後，我拿過了嘉琪手裏的香，插在墳前的泥土上，再用手拜了拜。
　　“琪琪，這是papa的papa的墳。這兩座是papa的爺爺和奶奶的墳。嘉琪也應該叫他們爺爺奶奶哦。”我指點著嘉琪說。
　　在我的指點下，嘉琪左顧右盼，辨認著墓碑上的字。
　　“那papa……墳裏面，會不會有……死人骨頭啊？”嘉琪有些害怕地問我。
　　“嗯，爺爺奶奶的墳裏面都有他們的棺材和骨頭的，但是papa的papa墳裏沒有的。”
　　“啊……為什麽？”
　　“因為我papa是火葬啊，死了之後用火燒成了灰再埋在裏面啊，所以骨頭都被燒沒了。”
　　“啊……那燒成灰後，人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見了啊？”
　　“對啊。”我回答。
　　聽了我的話，嘉琪忽然有些郁悶起來，她看了看我爸的墳墓說：“papa，那葬下去的時候是不是能自己選的啊？”
　　“啊？琪琪想說什麽？”
　　“papa，我討厭火葬。”嘉琪有些不高興地對我說，“火燒掉了以後人就沒了啊，再也看不見了。”
　　聽了嘉琪的話，我笑了：“小蠢蛋，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現在的人都是火葬啊，這是國家規定的啊。”
　　“哦。”嘉琪哦了壹聲，倒也沒再說什麽，只是低著小腦袋呆呆地看著墳前的蠟燭壹點點地在雨中燒完。
　　接下來，我又放了鞭炮。嘉琪還是第壹次看見鞭炮，壹開始她很是奇怪我拿的方方正正顏色華麗的方塊是什麽，但是當鞭炮啪啪啪啪地射出煙火當空爆炸的時候，嘉琪嚇得急了，捂著耳朵就飛快地跑開了，看都不敢回頭看。
　　只不過，因為好奇的緣故，她終究還是偷偷地回頭打量了幾眼，那模樣真是可愛到爆。
　　看到嘉琪的那副傻樣，我心情說不出的好，下意識地就笑了起來，真後悔沒帶相機拍下來做個紀念。
　　不知什麽時候，雨停了。
　　當我開車帶著嘉琪回到城裏時，已經是那天下午了。
　　那天下午，我姑父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去他家裏過清明。那時候我猶豫了壹下，最後還是決定了去過壹次，只是我告訴他們我臨時有點事要傍晚才能去。
　　那天下午4點左右，我先讓嘉琪吃了晚飯，之後就告訴她說papa要出去幾個小時，讓她在家裏做作業，看動畫片。
　　嘉琪什麽也沒懷疑就答應了，而我則是開車趕去了姑父家和他們過清明。在姑父家，我還和我的表哥敘了舊，幾年沒見，表哥更風光了，不過對我還是壹如既往地關心照料，說我壹個人生活不容易，要是遇到什麽麻煩就去找他，他在城裏還有壹大幫關系不錯的兄弟。那時候我只是謝過了表哥，說自己過得很好，沒遇到什麽麻煩。
　　就這樣聊了幾個小時，壹直到晚上8點多我才回家。
　　回到家時嘉琪正在臥室的被窩裏舒舒服服地看電視，看到我回來，喜笑顏開，而我則是直接把她叫了起來，帶到臥室裏洗澡去了。
　　今天清明節，嘉琪淋了不少雨，洗澡是當然的。
　　那壹次洗澡花了很久，直到將近十點的時候我才把嘉琪從浴室裏帶出來。之後沒多久，嘉琪就躺到了床上，壹把拉過小被子鉆了進去。而我也是累了壹天，沒多少力氣熬夜，又看了壹會兒電視，就直接熄燈睡了下去。
　　熄燈的那壹刻，告示著08年的清明節終於畫上了句號。
　　那壹次的清明節是我和嘉琪生活的壹個小小插曲，總體來說，這個清明過得很平淡，在我的生活裏也沒有掀起多少漣漪。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對那個清明節印象特別深。
　　也許，因為那個清明節對我來說是壹條分割線吧。
　　壹條分割了平淡的生活和生活風暴的分割線。
　　清明節結束後壹段日子，我和嘉琪都又回復了以往的平淡生活。嘉琪還是每天上學，回家在我的指導下做作業，而我也是在公司和家之間來回跑。不過生活始終都很有規律，就像旋轉木馬壹樣，周而復始。
　　當然，我也遇到了壹些小插曲，那些插曲是關於我和那位讓我經常頭疼卻又總能開懷壹笑的秘書小妖精的。
　　“老大，給我加點工資啦！這個月業績這麽好！”
　　我辦公室壹角的黑皮沙發上，唐夢嫣翻著賬本，忽然間擡起頭來朝我嬌喊了壹句。
　　“怎麽又來這壹套，公司的工資可不是我說改就能改的，妳還是去找財務部的吳經理談談吧。”
　　“切，他才不會呢。還是老大最好了……老大，給我偷偷地漲點工資吧？偷偷的、偷偷的……哎呀老大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嘛！”
　　“不——行！”我嚴肅地回絕了唐夢嫣小女孩般的無理要求。
　　被我壹口回絕，唐夢嫣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撅起嘴巴哼了壹聲。不過很快她又站了起來快步地走到了我的桌前，把她的腦袋朝我湊過來，貼近了我的耳朵。
　　“嘿，我說妳還想幹嗎啊？”
　　“老大，行行好唄。就給我漲壹次工資吧！要不這樣，妳這個月先給我漲500，然後呢，下個月再從我工資裏扣個500，好不好啊？我看到了壹條很不錯的手鏈，可是好貴啊，還差那麽點錢，買不起……嗚嗚嗚嗚。”
　　“不行，工資改動是公司大事，不能隨意改動。”我笑著故意用僵硬的口氣對唐夢嫣說道，“那手鏈，妳還是下個月再買吧。”
　　“怎麽能這樣啊！老大妳太小氣了，我真要生氣了！——好吧我不生氣了，老大妳先借我500元錢吧，下個月我還妳啦！求求妳啦！真的啦！”
　　這個小妮子抓著我的胳膊就發起嗲來，我真的是坳不過她，這個小妮子別的能耐不大，就是那壹套發嗲的功夫厲害地可以。沒辦法，我也只有無奈地笑了笑，打算從口袋裏掏錢。
　　就在掏錢的時候，我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停下手擡起頭好奇地問唐夢嫣。
　　“誒對了，妳不是有男朋友了嗎？就是我經常看見帶妳來公司的那個，妳怎麽不向他借錢啊？”
　　聽到我的話，唐夢嫣楞了壹下，然後翻了個白眼，道：“妳說張洋啊，切，誰說他是我男朋友了？”
　　“我看他跟妳關系挺好的啊。要是他對妳沒意思他會每天不辭辛勞送妳來公司，打死我都不信！我看妳跟他起碼交往了壹段時間了吧？”
　　“才沒有嘞。我跟他……也就普通朋友而已，他之前送我來公司是因為他正好在附近打工，順路罷了。現在我在老大妳這兒工作後，他不也不送我了啊。”唐夢嫣揮揮手隨口說道，隨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朝我擠了個眉毛，“嘿嘿，老大妳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嫉妒了吧？”
　　“去，怎麽可能，妳可別給我亂扯啊。”
　　“哼哼哼哼！”唐夢嫣瞇起眼睛，正對著我細細地盯著我看了起來，美眸裏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妳看什麽啊？再這麽看我可不借妳錢了啊。”
　　唐夢嫣立刻眨眨眼間，變回原來的無辜表情：“還是老大最好了，快給錢啦。”說著笑嘻嘻地朝我攤開了手，壹副要錢的樣子。
　　看到唐夢嫣的樣子，我也只能搖搖頭，然後從上衣口袋裏拿出錢，壹張壹張地遞到她的手心裏。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唐夢嫣真的挺像壹個還沒長大的任性孩子。
　　唐夢嫣壹邊嘻嘻笑著壹邊收下了我的錢，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腰包裏。壹邊放還壹邊回頭對我說：“老大，真的謝謝妳了哦。對了，老大，我認識不少的朋友，很多都是漂亮美眉哦，老大妳還沒女朋友，妳說要不我……給介紹幾個？”
　　聽到唐夢嫣的話，我又是壹楞，差點沒氣暈過去。這個小妮子就是沒個正經，壹有空就拿這個來戲弄我。
　　“切，我說了多少次了，這點不勞妳費心，我還沒奔三，急什麽？”
　　唐夢嫣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看著我說道：“我去！老大，我說哪有妳這樣追美眉的啊？水平也忒爛了點吧！還說什麽沒奔三不找女朋友。等您老奔三了，好貨可都被人家帥哥泡走了！”
　　“那有什麽，還會生出來的嘛。這個世界上又不缺女人。”
　　“還會生出來？……天哪老大，這個年代居然還有您老這樣思想不開化的人，我真服了您了呀！生出來……我說到時候您老也就只能去小學幼兒園找小妹妹了！”
　　聽到唐夢嫣這話，我卻是心頭壹震。雖然我知道唐夢嫣只是壹句玩笑話，但是卻在壹瞬間讓我聯想到了嘉琪，整顆心都是抽搐了壹下。
　　“那又怎麽了，現在不是流行小蘿莉嗎……對了，而且我覺得妳也挺漂亮的啊，妳這麽關心我，怎麽不把妳自己介紹給我啊？”
　　我原本只是想找個借口開脫壹下，轉移讓我有些難受的話題，沒想到唐夢嫣聽我這麽壹說，居然也是楞住了。
　　“嗯哼……咳咳。”唐夢嫣咳嗽了壹陣，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個嘛……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啦，老大。”
　　唐夢嫣眼睛亮了亮，清澈的眸子盯著我，眼珠子轉了下，有些嬌羞地說：“老大，妳該不會說真的吧？”
　　“我發誓我剛才說的是假的。”
　　唐夢嫣眼睛立刻瞇了起來。
　　“好吧，隨便妳想吧。去工作吧，別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了。”看到唐夢嫣挺澄澈的眼睛，我居然有點不敢直視這妮子，擦，我到底怎麽了？
　　“嘿嘿，老大，我好想看出點什麽哦。老大啊，其實啊，要追我呢，也不是不可以啦，反正老娘我也還沒找到男朋友，還是個處女，要是老大妳表現好的話，也可以給妳個機會啦！”說著，還很不客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妳……處女？”聽到唐夢嫣的話，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著她那美腿上的黑絲看去，然後搖搖頭，“不信。”
　　“切，那要不要試試啊！”被我壹說，唐夢嫣居然還不高興了，當場就用手在我的胳膊上狠狠擰了壹下，然後忽然就張開雙腿跨坐到了我的大腿上，感覺不出重量的嬌臀就那麽壹屁股坐在了我的膝蓋上。
　　而她的手同時還抓住了我的胳膊，壹對帶著微微怒意的美眸死死地看著我，嘴巴還撅了起來，壹臉嬌憨模樣。
　　唐夢嫣的突然舉動，實足是嚇了我壹大跳。
　　“妳……幹什麽？”
　　似乎看到我有些驚慌的模樣，唐夢嫣卻是瞇起眼笑了起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