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八章

　　2“好了，事情已經過去，這些事情就不要再爭論。”

　　老秦岔開了話，“我可是有點餓了。”

　　張壹鳴和歡歡這才註意到已經六點多鐘，天都亮了。昨晚的行動，老秦是最辛苦的，別看只發了壹槍，連身都未曾壹現，但這壹槍的關鍵作用張壹鳴心裏太清楚了。為了這壹槍，老秦在那裏整整埋伏了六個多小時。張壹鳴懷疑老秦是不是狙擊手出身，因為狙擊手的最高境界，比的不是槍法，到了那個層次，槍法是分不出勝負的，誰都百發百中，這時候比的是韌性，失敗者往往是先暴露的人。

　　說到吃的，張壹鳴想起昨天的早餐，心裏十分懷念。問過老秦也無異議之後，張壹鳴便叫歡歡再去買豆漿油條。

　　歡歡去後，張壹鳴把心中的疑問向老秦問了出來，“秦大哥，妳是特種兵出身嗎？例如狙擊手什麽的？”

　　老秦笑笑，“哪裏有那麽多特種兵，我連普通的兵都沒有當過。”

　　“那妳以前幹嘛的？”

　　張壹鳴忍不住好奇。

　　“我啊”老秦仰起頭，陷入回憶之中，已經很久沒有人問起這個問題，他也很久沒有回想過去，幾乎都忘了自己過去的職業。“我以前是當老師的，小學老師。如果壹直幹下去，我現在肯定已經是校長了。”

　　老秦的回答大大出乎張壹鳴的意料，他有點不相信地看著老秦。

　　老秦顯得有些神情落寞。“好久沒有和孩子們在壹起了。妳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從來不進校園，特別是小學，我看見孩子們就會想起過去的事情。命運的事情有時候太不可捉摸了，妳根本不知道它會推著妳走到哪裏去。”

　　“妳知道我為什麽願意這麽幫妳嗎？”

　　老秦突然問。

　　張壹鳴搖搖頭，他也正想知道。和老秦壹面之交，而且壹開始張壹鳴還給老秦添了亂，沒想到老秦似乎跟他很投緣，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給了他極大的幫助。

　　“其實前天晚上在賭場，開始的時候我是有點生氣的，因為妳就像在誠心在給我搗亂。但是，說來妳可能不相信，在我看到妳殺掉撈仔的那壹刻，我突然看見了我年輕時候的影子。”

　　“妳年輕時候的影子？”

　　張壹鳴疑惑地插了壹言。

　　“是啊，我年輕的時候，也因為壹件事情，壹怒之下殺了壹個人。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是壹個老師了。”

　　老秦似乎沈浸到對往事的回憶之中，說到這裏便停住了，有些出神地想著。張壹鳴見狀不敢打攪他，只好也默不作聲。

　　3兩個男人就這樣發著呆的時候，歡歡回來了，帶著豆漿油條，和臉上不經意流露的笑容，仿佛她買回來的不是壹份普通的早餐，而是壹個幸福生活。

　　“怎麽了，妳們兩個？怪怪的。”

　　歡歡將早餐放到桌子上，招呼道：“快來吃吧，秦大哥。”

　　“哎喲，好，真是餓了。”

　　老秦從回憶中醒來，拍了拍張壹鳴，“來，壹起吃。”

　　歡歡也在桌邊坐下，卻不吃，只是柔柔地看著張壹鳴，就跟昨天壹樣。張壹鳴也看壹眼歡歡，覺得這時候她臉上的線條尤其柔和，美不勝收。

　　“小傻瓜，發什麽呆，妳也吃呀。”

　　張壹鳴沖歡歡笑道。

　　“別管我，妳吃妳的。”

　　“歡歡，妳不知道吧，秦大哥以前是當老師的。”

　　張壹鳴對歡歡說。

　　“真的嗎？”

　　歡歡也很吃驚。

　　老秦的身手和他現在的生活，都很難讓人壹開始就聯想到教師這個職業，但是知道謎底之後，再細細回想，歡歡發現老秦的性格中具有的壹份淡定，似乎還能隱隱顯露出壹點知識分子的風範來。

　　“秦大哥，妳到底是怎麽離開教師這個職業的，能跟我們講講嗎？”

　　老秦的身世的確勾起了張壹鳴的興趣，作為壹個讀書人，張壹鳴今天也壹只腳踏進了江湖裏，他很想知道老秦當初又是怎麽完成這樣的轉變的。

　　老秦瞄了兩個年輕人壹眼，吃完最後壹口油條，慢條斯理地抽紙擦擦了手和嘴，才悠悠地說到：“妳們不問起，我真是好久都不再想起這些事情了……”

　　4

　　“我是湖南人，畢業於湖南懷化的壹所師範專科學校。妳們可能不太清楚，我們那個時候，老師並不是什麽吃香的職業。考大學的時候，壹般人不願意報考師範類學校；就算讀了師範，畢業的時候也都想盡辦法不當老師；實在沒有辦法，那就找門路留在城市裏面的學校；連這辦法也沒有的，就只好聽天由命了。那個時候，大學畢業還興分配工作，不像現在要自己求職。可別看到現在大學生求職難，就以為那時候分配工作很令人羨慕，其實，各有各的利弊。那個時候，就像我們學校，很多人都被分配到山區，農村的中小學，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法違背的。”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畢業的時候總算留在了懷化市裏。那個時候師專畢業就可以教中學，但是為了留在城市，我只能去壹所小學了。小學就小學吧，總算是在市裏，所以我也挺滿意的。”

　　“年輕人嘛，剛剛工作，熱情還是挺高的，第二年，也許是第三年，記不清了，反正很快，我當了壹個班的班主任。漸漸地，我喜歡上了這份工作。妳們是不知道，跟孩子們在壹起，那種感覺真好。其實，孩子們比我們想象的要懂事得多，只是成年人沒有幾個人真正去跟孩子們交流，真正放低姿態，進入孩子們的內心跟他們交流。至今我還認為這是成年人世界的可悲之處。”

　　“我可以自豪地告訴妳們，我做到了進入孩子們的內心，我成了當時最受學生喜歡的秦老師。孩子們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決不是壹句空話、大話，正是因為孩子們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對於傷害到我的學生，傷害到孩子們的事情，我特別不能容忍。可以說，這是導致我後來殺了人，不得不離開我喜歡的職業，我工作的學校，以及我生活的城市，逃亡在外的根源。”

　　“殺了人？”

　　歡歡驚疑地看壹眼老秦。張壹鳴剛才已經聽老秦說過這件事，但歡歡卻是剛剛聽到。

　　“是啊，殺了壹個該殺的人，就像妳們殺撈仔壹樣。”

　　老秦停頓了壹下，似在記憶中做些搜尋，臉上顯出恨意，顯然這件事情至今想起來仍然讓他痛恨不已。

　　“我有壹個學生，壹個小男孩，憨憨的，大家都叫他木頭。木頭很有趣，他加入少先隊的時候，我們有壹個宣誓的儀式，說‘我宣誓，做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什麽的，具體誓詞我也記不清了。這個小木頭總是把‘我宣誓’說成‘我發誓’。我糾正了他幾次，他就問我，宣誓和發誓有什麽不同？我想想，就說這其實也沒什麽不同，宣誓也是壹種發誓，不過是壹個更大的誓言。”

　　“木頭算是明白了，便又說，那怎麽辦呢？他爸爸媽媽從小就告訴他，做人要說話算話，特別是不可以亂發誓，發過的誓言就要做到。木頭說他發了這麽大壹個誓言，做社會主義接班人，但是他不知道怎麽做才是不違背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