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生日

　　莫問捏著透明的玻璃酒杯，舉起它對準燈光，將其在視線中模糊：

　　“妳知道飲酒和喝水有什麽區別嗎？酒越飲越暖，水越喝越寒。”

　　顧寒傾瞥著他，知道莫問是喝醉了：“我怎麽不知道，妳喝醉酒之後，喜歡背電影臺詞。”

　　莫問驚訝擡頭，身子狠狠晃了壹下又險險被穩住：“咦？三哥妳居然知道這是電影臺詞？”

　　“最近我看了壹些電影，這是其中之壹。”以顧寒傾的記憶力，看過的東西當然不會再忘。

　　莫問更驚異了：“三哥妳居然會看電影？等等，我突然能夠理解了。”

　　莫問壹張臉苦巴巴的，只覺得被強行塞了滿嘴的狗糧。

　　三哥看電影還能是為了什麽，不就是同樣在演電影的三嫂，想要跟她尋找共同語言嗎？

　　呸！令人作嘔的愛情！

　　——來自越得不到越眼紅的莫問先生。

　　“三哥，妳能不能同情壹下妳的好兄弟？”莫問禁不住大倒苦水，順便批評顧寒傾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還能不能有壹點兄弟情了？

　　顧寒傾呵呵壹聲，光從這聲呵，便足夠聽出他對莫問的輕蔑。

　　顧寒傾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壹口悠然自得道：“妳的今天，怪得了誰？”

　　這話實在是戳心窩子，莫問百口莫辯，腦袋僵硬仰起半天，最後重重垂下，聲音低落得能埋進塵埃裏。

　　“是，都是我自己作的，能怪誰啊？”莫問心裏話的匣子壹打開，就像是關閘的滔滔江水被壹朝放出後傾洪而出。

　　他說他的懊惱，他的後悔。

　　說他對她從漫不經心，到情根深種。

　　“我自認為對蔣朝朝多年以來壹往情深，事實上那不過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得不到所以越想得到。”然後他就愚蠢地被這份自尊心蒙蔽了眼睛，忽略了他內心真正向往的人，還狠狠傷了他壹把。

　　顧寒傾哦了壹聲，實在沒什麽誠意地幫他分析：“也許，妳對安夏也是自尊心作祟。她喜歡妳多年，突然不喜歡妳了，妳受不了產生執念而已。”

　　“不是，絕對不是。”莫問斬釘截鐵道，“這次我很清楚，對夏夏，我是真心的，她是我此生唯壹想要攜手共度的人。”

　　顧寒傾犀利道：“攜手是兩個人的事。”

　　莫問捂臉苦笑：“是啊，攜手共度壹生是兩個的事兒，我叫囂得再厲害也沒用，她現在已經不再把我放在眼裏。”

　　顧寒傾在壹旁沈默著，倒是沒有說出他眼裏看到的那些東西——

　　譬如，安夏看著莫問的眼神並不平靜，也沒有真正的絕了感情。

　　但是正如錦錦所說，莫問此人就是要吃點苦頭，才能彌補安夏暗戀他多年的苦楚。再說了，顧寒傾尚且不敢冒著得罪姜錦的風險，隨意給莫問透露真相。

　　所以……抱歉了莫問，妳先苦著吧。

　　莫問還不知道好兄弟已經將他拋棄，壹口悶幹酒後，信誓旦旦地比手指發誓，壹定要彌補安夏，把她找回來。這大聲宣誓，莊嚴肅穆得堪稱人生宣言，看莫問這架勢，也是真心實意的壹番話。

　　等他說完，顧寒傾問：“完了？”

　　莫問擡起醉醺醺的眼：“三哥，妳該不會是這就要走了吧？”

　　“八點了，妳嫂子差不多回家了。”

　　“所以呢？妳這就要拋下我？”

　　“妳覺得呢？”

　　顧寒傾輕蔑地笑容，讓莫問瞬間認清事實。

　　是他傻，居然試圖跟嫂子比在三哥心裏的地位。這還用說嗎？他當然是輸得壹敗塗地啊！

　　最終，莫問拽著顧寒傾衣袖，也沒能留下無情的顧寒傾，只有看著他眼睜睜離去，最後壹個人在包廂裏喝得爛醉如泥。

　　莫問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家裏的床上。

　　不用想，肯定是九重會的人把他送回來的。

　　莫問剛睜開眼睛，就聽到有人走進房間，在他床頭上放下壹碗熱湯。

　　莫問眼也不擡：“媽，我都三十歲了，妳進門的時候能不能敲壹下門？”

　　“那妳就搬出去住啊，那我來之前肯定敲門。”

　　莫問頭疼地揉著太陽穴，誰不知道他家的規矩，是要有女朋友之後才能搬出家門，而他至今都是光棍，哪兒來的條件搬出去啊？

　　那溫柔的聲音還在嘮叨：“妳看妳，都說了讓妳別喝這麽多酒，三十歲的人了也不知道愛惜壹下身體。對了，我之前跟妳說過，讓妳今天去見個女孩兒，妳還記得吧？”

　　“什麽時候說過？我怎麽不知道？”

　　“我用微信告訴妳的啊，那女孩兒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兩年，現在是幼兒園老師，父母都是教授，為人溫柔又善良，是個適合當媳婦的料。”

　　莫問坐起，端上床頭熱湯壹飲而盡。

　　“哦，那您自己娶回家吧。”

　　“臭小子！說什麽呢！”

　　“反正我不去，您兒媳婦已經有預備人選了。”

　　莫母大喜，萬年老光棍真的打算脫單了？

　　“誰？哪家姑娘啊？長得漂亮嗎？溫不溫柔？”

　　莫問想了想，安夏跟莫問兩個字實在不沾邊。但是這點他暫時不打算告訴老媽，隨便兩句打發了。

　　昨晚的宣誓他沒忘，那不是喝了酒後的沖動，而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莫問匆匆起床吃了早飯就出門，正好今天沒班，他決定去見安夏。

　　有想法就要付諸行動。

　　安夏此刻還不知道，她即將迎來莫問漫長的死纏爛打。

　　……

　　時間逼近十月底，又快到姜錦的生日。

　　今年的生日，有些與眾不同。涵碧園早早吩咐過，要提前壹天在家裏給姜錦慶賀，讓壹家三口別忘了到時候回家。

　　為什麽是提前壹天？當然是為了把當年留給小兩口的二人世界啊！

　　不得不說，這方面顧家永遠考慮得十分周到。

　　姜錦欣然同意，並且表示當天要回家幫忙，然後在上午的時候，就啟程到了涵碧園。

　　涵碧園張燈結彩，很有過節的氣氛，客廳裏還特意擺出了珍藏在庫房裏的萬壽鏤空雕刻檀木屏風，上刻壽字圖案，下有十二金釵圖，是明清時的老物件兒，顧家庫房的眾多珍藏之壹，為了姜錦的生日宴專門擺出來的。

　　喬詩語拉著姜錦的手，笑呵呵地給她介紹這屏風的來歷，說是她外婆的外婆的生日賀禮，壹代代傳下來，留在她手上成了嫁妝之壹。她還說，等姜錦顧寒傾的四合院修好了，就把這屏風擺到她家裏去。

　　姜錦看在這屏風實在是貴重，不好意思接，顧寒傾卻直接告訴她應下也沒關系。他說：“母親以前就說過，這嫁妝裏的大半兒，以後是要留給小兒媳婦的。”

　　小兒媳婦不就是姜錦？

　　姜錦感嘆不已，老太太果然還是最心疼小兒子。

　　等她跟顧寒傾結婚搬家，老太太還不知道要搬多少東西到他們的閑雲山房去。

　　長者賜不敢辭後，這檀木屏風雖然還在涵碧園，但名義上已經成了姜錦的東西，也算是她的生日賀禮之壹。

　　這次生日宴，就是壹家人在壹起吃飯，沒有大張旗鼓地慶賀，平淡幸福的氣氛卻最符合姜錦的心境。

　　下午的時候，壹家人都到齊了，按照顧家壽宴傳統，正在包餃子。

　　新鮮的韭菜才從菜園裏割下來，切碎了散開新鮮的清香，因為是清晨割下還殘留著露水的清新，與不肥不膩的豬肉攪拌在壹起，用白色的餃子皮壹包，丟進熱水裏那麽壹煮，壹個個白色的小元寶咕嚕嚕翻滾著，隔著皮都能看到翠綠的餡兒。

　　姜錦站在桌旁正在包餃子，身邊站著顧筱。

　　顧寒傾這會兒被趕進了廚房，整個顧家都摩拳擦掌地要求要看顧寒傾親自掌廚。壹家人到現在，都沒吃過顧寒傾親自下廚做的菜呢，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當然要好好使喚使喚顧寒傾才行！

　　趁著於知雅轉身去端東西的空蕩，姜錦湊近身邊的顧筱說：

　　“聽說妳回家見過爸媽了？”

　　顧筱撇嘴：“妳都威脅我要讓小叔來了，我敢不回去嗎？”

　　“但妳還是沒搬回去。”

　　顧筱表情壹僵，口是心非道：“我在學校住得挺舒服的，我喜歡宿舍。”

　　姜錦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但顧筱不說，她也就沒問。

　　“那天那個男孩兒呢？”

　　姜錦冷不丁地提到，讓顧筱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她看了看周圍，確定沒其他人在了，才緊張兮兮地壓低聲音問姜錦：“妳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吧？”

　　“妳都把他帶來見我了，還不允許我說？”

　　顧筱急死了：“哎呀，反正現在不能說，絕對不能告訴我爸媽！”

　　“他該不會是妳的男朋友吧？”

　　顧筱幹笑著：“怎麽會呢，呵呵。”

　　“壹看就心虛。”姜錦聳聳肩，顧筱這點演技在她面前，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到處都是漏洞破綻。

　　“小嬸嬸，妳別告訴我爸爸媽媽行不行？”顧筱低聲下氣地哀求道。

　　顧筱果然知道直中要害，這聲小嬸嬸喊得姜錦心情舒暢眉開眼笑的，其他事情當然好商量。

　　“看妳表現，以後繼續做個聽話的大侄女兒，我就不說。”

　　顧筱懊惱不已，開始後悔那天帶了高原去見姜錦，這下好了，被姜錦抓了把柄。

　　“好了，現在妳的男朋友在我這裏已經不是秘密了，有什麽事情也可以跟我分享分享。”

　　顧筱還不知道，姜錦這是變著法兒地掌握她的戀愛情況呢。

　　她當姜錦是真的好意關心，再加上她除了姜錦以外也找不到傾訴的人，這下逮著機會了，自然開始了傾訴。

　　“高原他對我真的很好，他平時打工已經很忙了，剩下的時間卻都要抽出來陪著我。我知道他看起來很冷，但是他的心絕對是熱的！”

　　“上次他還帶著我去湖邊騎自行車了，風景特別好！我做了草莓三明治，雖然有點失敗，但是他都給吃完了嘿嘿。”

　　“還有，我給他送禮物，貴重的他壹概不收，但是我用了心意的東西他都會收下，因為體貼我！”

　　“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

　　顧筱的樣子，活脫脫就是沈浸在戀愛中，不可自拔的小女生。

　　總之她現在的戀愛濾鏡，看高原什麽都是好的，連壹根頭發絲都在發光。就算有壹點不滿，她也能為高原自動找到合理的解釋。

　　戀愛中的女人，是沒有大腦的。

　　深知這壹點的姜錦，當然不會在這個關頭去說什麽高原的壞話，她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高原的情況，顧筱說得模棱兩可，高原這個人在她口中形象模糊而神秘。

　　姜錦看得出來，不是顧筱不願意說，而是顧筱對高原這個人根本不夠了解。

　　而以顧筱的單細胞直腸子，肯定是把什麽事情都告訴了高原。

　　僅此壹點，姜錦就對這段感情不看好。

　　這會兒她沒說什麽。

　　隨著於知雅轉身回來，姜錦跟顧筱也中止了談話。

　　“筱筱，有花果茶妳要喝壹點嗎？”

　　顧筱低頭避開於知雅的視線，悶悶地說“我不渴”。

　　“我渴，給我吧嫂子。”姜錦笑嘻嘻地接過話，化解了於知雅的尷尬。

　　於知雅應了壹聲，轉身之際又看了顧筱幾眼。

　　“妳要這麽叛逆到什麽時候？”姜錦難得板起臉色，像是真正的長輩壹樣對顧筱諄諄教導，“妳是不是也應該體諒壹下父母的想法？”顧筱咬著唇：“這能怪我嗎？他們離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想法？”

　　如今，顧韓城跟於知雅的離婚，已經成了顧家公開的秘密。

　　顧家的每個人都知道，彼此也心知肚明。

　　但是所有人都是看破不說破。

　　姜錦聽到顧筱這麽孩子氣的話都笑了：“那是妳爸媽的人生。”

　　“小嬸，妳別說了。”顧筱看樣子都快委屈哭了。

　　姜錦擦了手，拍拍顧筱的肩膀：“好了，我們去煮餃子吧。”

　　顧筱嗯了壹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姜錦身後。

　　廚房裏掌廚的顧寒傾也差不多快要收尾，壹頓豐盛晚餐就此準備，大家圍桌落座笑逐顏開。

　　姜錦作為今晚的壽星，被眾人勸了幾杯酒，飯後回到涵碧園二人住的小樓時，兩頰緋紅，眼神微醺，靠在顧寒傾的肩膀，與他壹起坐在二樓露臺上看星星。